喜歡聽音樂的心情。地鐵的速度，風的痕跡，天空無云，心中有浪。每天與化學儀器相伴。

科學研究有什么用？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9-12-24 13:48:43/ 個人分類：職業

這是一個太嚴肅的問題，我來發問的同時內心是忐忑不安的。但我之所以想到這個問題，是因為我自己面臨過這樣的疑問。鑒于本人文筆欠佳，不能像各位前輩一樣侃侃而談，只在此談點自己的經歷和思索，希望與跟我一樣有困惑的朋友分享：

（1）我剛上研的時候，以為做科學，理應像牛頓，愛因斯坦那樣，創建漂亮的理論體系流芳百世；可事實，或說科研的真面貌原本就是，你的研究一般只涉及一個細枝末節，比如一頭大象象腿腳趾關節的結構，或者找到一個模型擬合一堆數據？做模型確實是我一開始的任務，但我沒有熱情，我總問，我為什么要費心思去找個模型把這對數據擬合起來，有什么用，既然實驗數據已經有了，也有類似模型存在了？往大了說，對這個社會有什么用？我的幾年青春就要浪費在這么一件小事上嗎？

（2）我以為研究過程中，應該充溢著精巧的思維和漂亮的技術，能讓人時刻體會到樂趣和成就感。但現實是，你的爐子壞了，你要來回地修；你要去跟人扯皮，好言好語的哀求（很多時候人家是一邊悠閑的玩電腦，一邊跟你說忙的很，沒空，因為你老板不是“關系戶”）；你起早貪黑做出來的東西，根本是白費功夫；你不停得摸索，大半年的時光你卻發現，原來你連一件看來很沒意義的事情都做不好。沒有成就感，只有挫敗感。

（3）更關鍵的是，你如此辛苦，每個月卻只有幾百塊，二十幾歲還花著父母的血汗錢，一邊向自己也向父母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時間久了，自己也覺得那是個夢。沒錯，我研究生的前2年就是這么度過的，所以我去給人做家教，做翻譯，寫計算機教材，寫咨詢報告，手里拿著實實在在的錢，我覺得踏實，錢很踏實。

（4）因為錢很實在，所以當導師給我一個出國的機會（又有不少錢賺）時，我才開始認真了一些。我想我做著這些看來沒有意義的事情，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既然有人付錢讓我弄清楚，那我就努力弄清楚。人都是這么俗的，應該不只是我。

（5）后來有個師妹問我，她說我們用別人提出的方法，換種物質再重復一遍，怎么這么沒意思？其實我也沒法回答，后來去問導師，導師說，你不要以為一件事情小，人一輩子其實只要能干好一件事就夠了；每個專業每年都畢業成千上萬個博士，有幾個做的是真正漂亮的原創研究？如果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就不要好高騖遠。

（6）當我真正認真的時候，我發現科研還是有樂趣的，即使更像是智力游戲。我發表論文的時候，不再去問我的論文是不是垃圾，因為其他絕大多數也不比我的垃圾論文高級多少。也許現實就是，人類的科學知識庫本來就是這樣一堆集合，必須有無數的人做著這些努力，在這樣的鋪墊下，才會有一些奇異的花會綻放，會讓人記住，但我們不能認為那些被埋沒的“無名氏”沒有意義，花沒有土壤，是開放不了的。所以牛頓也說，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們也許是“無名氏”，但我們有著希望，也有著產出奇異花朵的可能。這樣的一種信心和渴望，應該是比金錢更重要的支撐。

（7）我比較反感去質問別人，你的研究有什么用？這是沒有弄清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的區別。一個工程師一定要去鄙視一個理論物理學家嗎？當然，同樣也要強調一下，這不是鼓勵既無應用價值也無學術價值的所謂垃圾研究，關鍵的是政策的制定者和金主們，要有智慧分清一項研究的應用價值和理論價值。

（8）最近有新聞說，研究發現銀行家的貢獻還不如清潔工。我敢說，有些所謂科學家的貢獻，遠不如清潔工，甚至是負貢獻，他們燒著大把的錢，卻在坑蒙拐騙，省下來的錢若給清潔工，這個城市會更加美麗。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科研是一份工作，就像“Falculty是世界上最好的職業”一樣，我在做著看起來很沒意義的事情，但是有人付錢，而我有樂趣。雖然我確實很難給普羅大眾解釋清楚，花了很多錢知道了這個城市這個時間上空氣溶膠的成分有什么用，知道了CaO-Al2O3-SiO2體系1700攝氏度時的熱導率有什么用？

（9）我很想提一個凄美地讓我流淚的故事，希望大家也能讀一讀，何夕的科幻小說：傷心者（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5170489/）。小說描述了一個可憐的天才何夕，創造了一套叫做微連續的完美理論，可是完全沒有用，他不得已自費出版了自己的理論，可借的是情敵的錢，并花光了買斷了母親27年工齡的錢，但依然沒有一個人愿意買，只有唯一以他為驕傲的母親像瘋子一樣硬塞給圖書館一本。最后何夕瘋了，凄苦地過完了一生。150年后，一個叫何宏偉的人，偶然在這個圖書館的廢墟中找到了這套根本沒有拆封的書，就像是一個窮乞丐，發現了阿里巴巴的寶藏，他找到了宇宙大一統理論的數學表達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