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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我們談論小龍蝦時我們在談論些什么

    上一篇 / 下一篇  2010-09-04 15:55:53/ 個人分類:食品安全管理

    “我們知道,世界上存在著已知的已知事物,也就是說有些事情我們知道自己知道。而我們也知道世上存在著被人所知不明事物,這就是說有些事情我們知道自己不知道。同時,世上還存在著我們不知道的不明事物,也就是說我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拉姆斯菲爾德

     

    【三個“究竟”,以及追問的誤區】

    這幾天鋪天蓋地的小龍蝦報道中,媒體追問最多的三個問題分別是:洗蝦粉究竟有沒有毒?本次南京的橫紋肌溶解癥究竟是什么引起的?小龍蝦究竟還能不能吃?

    這三個“究竟”是公眾最為關心的問題,然而卻也是最難以回答的問題。“難以回答”本身并不代表必然存在某種黑幕或是難言之隱(當然,我也不能就此斷言必然不存在某種黑幕),而在于追問這三個問題,本身便內含了多個邏輯陷阱——前提不明,排除他因,預設立場。

    首先來看第一個究竟——洗蝦粉究竟有沒有毒?

    洗蝦粉由于生產并不規范,目前成分尚不清楚。小龍蝦用洗蝦粉清潔后,自然也有污染或殘留的可能性。但具體洗蝦粉能有多少殘留?那些殘留的量又能對人體有多大影響?這些問題都必須經過嚴格而具體的實驗來檢驗。食用一瓶洗潔精對人體必然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但檢驗過洗潔精在餐具上的具體殘留以后,就可以認為無需禁止使用檢驗合格的洗潔精。任何離開具體攝入數量而談毒性的討論都是不負責任的空談而已。而在實驗結果出來之前,追問這種組分不明、殘留未知的混合物究竟對人體有無害處,其實是一種毫無意義,也不可能得到滿意解答的追問。

    第二個“究竟”—— 本次南京的橫紋肌溶解癥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要回答這種追問原因的問題,我們就必須先討論因果關系是如何建立的?

    一般而言,兩個獨立事件之間要確認因果關系,至少必須滿足下列兩個條件:條件一,有因必有果——小龍蝦也好,洗蝦粉也好,是不是凡吃用洗蝦粉洗過的小龍蝦的人群,得橫紋肌溶解癥的幾率必然出現統計上的明顯增高?這就需要南京地區過往橫紋肌溶解癥的發病率,否則無法判斷。條件二,無因必無果——是不是 “不吃小龍蝦的人沒有任何一例出現不明原因的橫紋肌溶解癥?”這個問題似乎沒有太多媒體關心,而我目前也還沒有看到滿意的答案。

    而目前所有的報道,其實都屬于個人案例——從前有一個人,吃了小龍蝦,后來,他肌溶解了。這種個人案例用來建立因果,首先樣本數不夠多,可能帶來極大的偏差。還有一個重大潛在問題在于個人會傾向于注意到或回憶起最合乎他內心預先存在的偏見的東西。疑鄰偷斧就是一個典型先例,當你滿心都是小龍蝦,你不會想起昨天其實你還吃了一斤水煮魚。而當追問的記者滿心都是洗蝦粉,他也會傾向于在報道中對不符合這個推斷的信息省略不提。就連麥兜媽媽也會這樣講故事:從前,有一個小孩,不愛學習,有一天,他死了。

    第三個究竟——小龍蝦究竟還能不能吃?

    一般這個問題得到的答復都是“能”。但通常傳媒不會滿足于這個答案,他們會繼續追問:你憑什么保證小龍蝦能吃?

    這個追問里其實隱含著一個暗示,你能不能保證小龍蝦的“絕對安全”?如果不能保證“絕對安全”,就必須阻止公眾食用。

    但事實上,這世上本就不存在所謂的絕對安全。就算是水,攝入過多而代謝障礙時都會導致可能威脅生命的水中毒。我們據以判斷一個東西的安全性絕不能依據個例,而必須依據足夠有代表性的統計結果。省略掉具體統計數字而做出“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的報道,足以誤導公眾的判斷。

    舉例而言,我國新生兒中的兩性人所占比例大約是兩萬分之一。而按照南京市疾控中心的數據——讓我們姑且假設這個數據可靠,用南京目前的龍蝦消耗量(約每月三千噸)除以每個人平均食用的重量(一公斤),得出南京每月約300萬人次食用龍蝦。從7月份至今統計19個病例,我們還可以假設一些癥狀較輕的病例可能沒有被統計進來,或者小龍蝦實際食用的數量沒有那么多。即使如此,只要這個數據沒有太大的出入,那么到目前為止,食用龍蝦后橫紋肌溶解癥的發病率不會超過兩性人在新生兒中的比例。

    讓我們來假想這么一個場景。有個萬眾矚目的公眾人物有喜兩三個月,記者即刻跑去采訪專家:“某某懷上的有沒有可能是兩性人?”

    從統計學角度,自然有可能。盡管這個可能性很小,但一個專家,只要本著對專業知識負責的態度,也必須回答:“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本例中先不考慮醫患保密問題。)

    于是最終出爐的報道標題《專家表示不能排除某某懷的是兩性人的可能》——這就是預設立場的問題最后能得到的答案,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們會看到漫山遍野的“專家表示不能排除洗蝦粉的嫌疑”“ 專家表示不能百分百保證小龍蝦的安全。”這些陳述本身沒有任何錯誤,只是它也同時不具有指導決策的任何意義而已。

    作為“不明真相、只能靠間接信息作出判斷的圍觀群眾”中的一員,要作出較少謬誤的判斷,不僅必須警惕所謂的“屁股”問題,也得提防一腔熱血滿心關懷然而對自己正在討論些什么一無所知的聲音。畢竟,通向地獄的道路,有時是好心鋪就的。

    【有意義的追問,以及哈夫病的調查先例】

    談完了那三個“究竟”問題為什么沒有意義,我想略提下個人認為哪些問題可以問,并且應當刨根究底。

     

    首先問過去——已經做了哪些調查研究?具體數據是什么?(具體到本次,可提問患者癥狀為何?生化檢驗結果如何?人口統計數據顯示多高的發病率?與往日發病率相比有無顯著上升?發病有無地域關聯?)
    其次問現在——根據目前調查出來的結果,可以排除哪些可能性,哪些可能性則上升?
    最后問未來——下一步打算如何進一步深入調查,同時計劃采取哪些措施保護公共健康?

     

    而根據目前的報道總結,這次南京的橫紋肌溶解癥事件有如下特點:患者均有肌肉酸痛癥狀,生化檢驗顯示肌酸激酶、肌紅蛋白等指標明顯增高,臨床診斷為橫紋肌溶解癥。大部分患者痊愈速度很快,少部分依然留院觀察的病情也趨向穩定。目前找到的患者共同點僅有發病前均食用龍蝦一項。患者的就餐地點高度分散,大部分在家自己加工食用,少數在餐館食用。……這一切都與美國九十年代末在短期內相對集中地出現的橫紋肌溶解病例極為類似。

    1997年的三月至八月間,美國發生了六例食用大口胭脂魚(Ictiobus cyprinellus,一種形似無須鯉魚的淡水魚)后發生肌肉酸痛等嚴重不適的病例,其中四例發生在加州,兩例在密蘇里州。

    疫情出現后,FDA、當地和州里的衛生部門、環境部門等等全部都參與了調查研究,最后得出研究結論,認為原因是哈夫病。

    哈夫病是一種至今至今疑團重重的疾病,史上記載該病的致死率約為1%。1924年,波羅的海沿岸的柯尼斯堡(今俄羅斯加里寧格勒)沿岸瀉湖區(Konigsberg Haff shores)首次爆發了這一疾病,十年間近千人受到波及,主要癥狀包括肌肉疼痛僵直,還有深色尿液——即橫紋肌溶解癥的典型癥狀。夏季和秋季是哈夫病的高發期,淡水鱈魚、鰻魚、狗魚、小龍蝦等等都有致病記錄,發病地區包括瑞典、前蘇聯、美國、巴西和德國。哈夫病具體致病因素至今不明,只知道與攝入水產有關——理由一,大部分患者發病前都食用了水產;第二個有力的佐證則來自巴西,2008年的六月到十月的四個月間,巴西也爆發了二十七起食用魚類引起的哈夫病,而從十月起是巴西規定的休漁期,結果從十月至三月,再無一新增病例。

    布赫茲(Buchholz)博士當年是在洛杉磯醫療署任職的流行病學家,他參與了1997年美國這次疫情的調查全過程。2000年,他寫下了一篇《哈夫病:從波羅的海到美國海岸》,詳細記述了當時的調查過程與判斷標準。這篇文章在美國疾病控制預防中心(CDC)的網頁上即可找到,至今仍是哈夫病研究中極其重要的參考。

    讓我們先來看看,在出現不明原因的疫情后,當時美國的調查人員做了哪些調查——

    首先,醫療衛生部門負責確定病因以制定醫療方案:包括檢查病人的醫療記錄,詢問臨床病史,詢問服藥和飲食狀況,觀察病程發展,同時進行各項生化檢測

    當時的病人血液中的肌酸激酶(CK Creatine Kinase)上升到正常上限的五倍以上,磷酸肌酸激酶同工酶(MB)在CK中占的比例小于5%。其他來自肌肉的酶(乳酸脫氫酶,谷氨酸草酸轉氨酶和谷氨酸丙酮酸轉氨酶)也上升。病人尿液顏色深,檢測為肌紅蛋白尿。根據這幾個要點,醫師迅速判斷病人產生了橫紋肌溶解,其中CK的峰值與急性腎衰竭發生的幾率正相關,越高的病人越要迅速大量輸液來防止肌紅蛋白對腎小管的損傷。一般如果反應快速、對癥處理得當,兩三天內癥狀即可緩解。

    橫紋肌溶解癥本身原因很多,主要可分為物理性和非物理性兩大類。這六人沒有遭遇外傷或劇烈運動,因此物理性原因基本可排除。非物理性原因就非常繁多,必須一項項排除——先排除經歷蛇咬蜂蜇;排除毒品使用;排除酒精引起;排除自身免疫等疾病原因;排除一般的已知感染,因為病人體溫正常;沒有出現對肢體、排尿排便等控制減弱的神經中毒癥狀,排除有機磷農藥中毒;沒有有消化道出血、貧血癥狀,排除中毒;進行銅、鉻、鋇等重金屬測定,結果為陰性,排除重金屬中毒。六人中有三人服用阿司匹林、可待因、以及降脂藥辛伐他汀等藥物,這些藥物可能加重了肌溶解的癥狀。但并非所有人都服藥,因此主要病因應該與服藥無關。

    病史顯示大部分病人在發病前二十四小時內食用過水產品。 其中兩人進食后發生嘔吐,嘔吐者癥狀較輕,生化化驗指標也較低,因此病因是食源性毒素的可能性增大。

    與此同時,對這些病人具體食用的食物來源、如何清洗、如何烹煮的調查也在進行中。加州患者的魚的購自超市,密蘇里州患者的的購自市場水箱中的活魚。四個人吃的魚是炸的,兩個患者食用的是煮了3.5個小時的魚餅。顯示問題應該不出在魚類不新鮮而產生的毒素。

    環境監管人員開始追尋食物的源頭,他們走訪當地魚批發商,詢問漁民捕撈大口胭脂魚的地點與數量。結果顯示那些魚來自路易斯安那州和密蘇里州附近的水域,衛生部門和環境專家共同研究了可能的水體的環境狀況。為了以防萬一,同一批次的魚類樣本被拿來檢測如下物質:1. 能作用于鈉離子通道的生物毒素,如雪卡魚毒素(ciguatoxin)、石房蛤毒素(saxitoxin) 等等 ;2. 藍藻毒素,如微囊藻素(microcystin )、節球藻素(nodularin)等;3.有機磷農藥等;4.砷化物;5.重金屬。

    最后,除了測試這些已知的毒素,研究人員也進行了不明成分的毒理學測試。生魚和熟魚分別用三種不同的溶劑進行提取——水、己烷(非極性脂質)和氯仿(極性脂質)。提取之后,把這些組分給白老鼠口服并腹腔內注射,如果發現有引起毒性反應的,再繼續深入研究。

    結果,熟魚的己烷提取物令老鼠出現了肌肉損傷和醬油尿等類似癥狀。因此最后研究人員的結論是,引起哈夫病的是一種可溶于非極性脂類的未知毒素,該毒素在高溫下依然穩定,即煎煮炒炸烹都無法消除毒素。目前強烈懷疑的“嫌犯”是海魚中的海葵毒素(palytoxin )以及淡水魚中存在的類似毒素。

    另外,在加州的幾個病例出現后,衛生部門嚴密監控該發病地點的周圍醫院急診魚類食物中毒的病例,同時要求所有臨近醫療化驗實驗室遇到符合橫紋肌溶解癥的化驗樣本必須上報。如此保證如果有類似病例發生,能迅速在第一時間反應出并聯系起來。事實上,六個病例中就有一人癥狀只是較為輕微的胸痛,醫師直到排除了其他所有可能造成胸痛的病因后,才查到他的肌酸激酶也大幅上升,同時發現他與其他人吃了同一家商場購買的大口胭脂魚。

    正是在此調查后,美國對哈夫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對此病的臨床診斷也有了比較清晰的標準。因此,2001年,美國路易斯安那州方圓三十英里內的地區,在七天內發生九起食用小龍蝦后三到十六小時內連續發生橫紋肌溶解癥時,研究者便根據此前的研究結果,最終判斷為哈夫病。(注:本句原為:“醫生便迅速根據此前的研究結果,判斷為哈夫病并迅速給予對癥治療。”,當時的想法是:路易斯安那州的診斷與此前加州、密蘇里州的案例相比, “相對迅速”得多。但經熱心讀者尋正先生指出不妥,我重復閱讀后也覺得此句確有歧義可能,故此修改。多謝指教。至于尋正先生的另一個指教,“哈夫病”非得譯成“泄湖病”才是“尋著正道”,我倒不以為然,既然所有的中文研究文獻,所有的醫學辭典,措辭都是“哈夫病”。此時,一個科普者所應該做的,就是告訴公眾“哈夫病”,而不是告訴他們一個讓他們自己查不到任何資料而一頭霧水的新病名——“泄湖病”。如果尋正先生對“哈夫病”的譯名有所不滿,正確的修改渠道應該在學術醫療研究界提出,要求所有中文研究者全部改用這個所謂“更合適的譯名”,在此之前,不宜把這個譯名作為一種“已成事實“一般大肆宣揚。否則,科普則不能成為“科”普,不如說是“尋“普。)

    【個人的一點任性的尾聲】

     

    夾在左右兩派的中間,醫學上的懷疑論者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在疾病機理方面,承認無知比之聲稱完全理解,讓人信服就要難得多。特別是當那種聲稱的理解能導致——不管合不合邏輯——某種行動的時候,人們就更愿意信從。當事關大病的時候,公眾傾向于懷疑那些懷疑者,而更愿意相信那些名符其實的信徒。這也是人之常情。這是醫學最古老的兩難處境,公平坦率和花言巧語都解決不了這個難題。需要的,是大量的時間和耐性,等科學到來,像過去一樣,帶來鐵的事實。
    ——劉易斯?托馬斯(《論醫學中的巫術》,出自《水母與蝸牛》一書)

     

    人類的天性是要為每一件事情找到發生的原因,找不到時,他們便輾轉反側。直到有人斬釘截鐵地給出一個解答——不管這解答有多荒謬,比如你生病可能是因為你吃的綠豆不夠多一類,但有了一個確切的解答,他們才能安心入眠。或許這也正是偽科學總比真科普風行的原因——雖然科技始終來源于人性,但偽科學卻更加符合人性。“真相不明”四個字,有時就是現階段最接近事實的答案。在證據不充足下匆忙給出不成熟的判斷,有時反而會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歧路。哈夫病曾經從波羅的海來到了美國海岸,如今它是不是出現在了秦淮河畔,我還不能百分百地確定,但我希望在紛繁的“洗蝦粉”“重金屬”“農藥污染”等聲音中繼續保留這種可能性,作為備選項之一。

    雖然拉姆斯菲爾德的那段話給他招來無數嘲笑,但某種意義上我與他有些同感。一個人所知越多,也就越發知道自己的無知。我必須承認自己所知甚少,有些東西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然而我也相信,所謂科學,正是在種種局限——我們個人智識的局限、我們能獲得的信息的局限、以及目前科技手段的局限——中探求此刻能做到的對真實的最好的近似與闡釋。我們必得先承認局限,然后擺脫偏見與無知的束縛而得自由。

    “小龍蝦是吃腐尸的生化武器因此食用以后會中毒”這句陳述里有著讓人一目了然因而倍感安心的因果關系,相比起來,“橫紋肌溶解癥原因尚不明確”這個回答絕不能令太多人信服或滿意——但這卻依然是相信“錯誤比無知離真理更遠”的我,讀遍我能找到的所有資料以后,唯一能給出的回答。

    【end】

    致謝:本文倘無松鼠會諸公的啟發幫助則不能成篇,特此向拇姬、Ent、云無心、色人、青方、小薊、窗敲雨、xiaoji、姬十三等松鼠,以及給予反饋的熱心讀者白糖糖、黑白、孫尉翔、rstlin、山要、尋正等致以衷心的謝意。本排名不分上下左右男女忠奸,如有遺漏,純屬健忘……


    TAG: 小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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